很多人對心理咨詢的了解,來源于電視劇里描繪的樣子:
要么是不咸不淡地聊聊天,咨詢師根本沒發(fā)揮什么作用;
要么是懸掛著一個鐘擺,“催眠”,入侵大腦,看起來好可怕!
作為一個從業(yè)十幾年的咨詢師,我今天想從3個方面,說一說心理咨詢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讓人改變的事情。
同時也會分享一些來訪者改變的瞬間(已經(jīng)過當事人同意,并模糊隱私信息),讓你看到一個除電視劇以外的,真實的心理咨詢的樣子。
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心理咨詢中所謂的“聊天”,并沒有那么簡單;而“催眠”,也并非那么玄乎。
01
很多人活在“合理化”當中
我們要打破這個合理化
很多來訪者剛來的時候,會活在自己的“合理化”當中。
比如,很多來訪者一開始就會說:老師,我的原生家庭挺好的,從小到大我沒有受過什么虐待,也沒什么創(chuàng)傷,爸媽都挺愛我的。
可是隨著咨詢的進行,都不用咨詢師說,Ta自己回頭看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父母還是給Ta造成了很大的影響。
有一位來訪者小A,是個優(yōu)秀的女孩,從小學到研究生畢業(yè),一直都是班里年紀最小、最聰明那個。
可是她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好,來做咨詢的動機也是因為她非常不自信,在人際關系里習慣性討好。
在咨詢之前,她接觸過一些心理學的知識,所以第一次咨詢的時候,她就主動聊原生家庭。
有意思的是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用在媽媽身上的所有形容詞,都是褒義的,比如能干、精明、果敢;
而用在爸爸和她自己身上的形容詞,都是貶義的,比如懦弱、沒用、膽小、愚蠢。
我把這個觀察跟她說了,然后問她:在你心里,媽媽是完美的嗎?沒有缺點的嗎?
她震驚了,頓了一下:你不說,我都沒發(fā)現(xiàn)我是這樣想的。
因為她以前一直在自己的固有思維里,合理化了許多并不合理的東西。
她認同媽媽,所以連帶著認同媽媽對她的指責:你怎么這么膽小,你怎么這么不精明,你怎么這么沒用。
她媽媽是個比較強勢、容易指責的人,在這種日復一日的“洗腦”下,她覺得自己真的如媽媽所說,非常差勁。
所以當我指出她對媽媽的評價是100%好的時候,她馬上就頓悟了。
她開始用一種更客觀的眼光去看待媽媽,把媽媽從“神壇”下拉了下來,自己也不再是媽媽眼里那個“一無是處”的小女孩。
這就是打破了原有的“合理化”,讓你擁有了新的認知,新的角度。這時很多你為之困擾的問題,可能就找到了突破口。
還有一位來訪者B,本來在國外留學,以他的專業(yè),留在國外發(fā)展會更好,但是父母想要他回國,他就回來了。
回來后,父母還有很多的要求,比如要去什么樣的單位,住哪里,全都要規(guī)定。
我問他:他們對你提了這么多要求,你覺不覺得他們其實挺自私的?
他愣了一下,說:可是他們一直說我很自私,我也覺得我自己很自私。
我說:你的每一個決定,都在為父母考慮,你一點都不自私。
這一次的對話,顛覆了他的認知,從「我好自私」變成了「我并不是自私,而是家人為了控制我,給我貼上了自私的標簽」。改變由此發(fā)生。
但是,認知上的改變,有時還不足以幫助來訪者完全解決問題。
更徹底的改變發(fā)生在——
02
創(chuàng)造新的體驗
改變底層的情緒感受
經(jīng)典電影《盜夢空間》大家看過嗎?里面講的看似是個科幻故事,其實本質上是心理治療的故事。
故事背景是,一個富翁死了,他的兒子要繼承他的家業(yè),但一旦繼承,這個家族企業(yè)就會壟斷全球市場。
男主的任務,就是去改變這個富翁兒子的決定,讓他不要繼承家業(yè)。
如何改變呢?電影里用的方法,是進入到富翁兒子的夢境,改變他的潛意識。
富翁臨死前,用顫抖的手,指著邊上的一個抽屜,說了一句“我很失望”,然后就去世了。
富翁兒子覺得,爸爸這句話的意思是對他很失望,他要繼承家業(yè)發(fā)憤圖強,努力證明爸爸看錯我了。
所以男主為他植入了一段新的記憶:
在父親說完“我很失望”之后,他打開了父親手指向的抽屜,拿出了一個小朋友玩的風車。
這時,父親失望的含義就完全改變了,從“我對你很失望”,變成了“我對自己很失望。把一輩子投入到了事業(yè)上,卻錯過了你的童年,你的成長,錯過了最珍貴的時光?!?/p>
這段新記憶給了這個兒子一種完全不同的體驗。他體驗到的是父親的悔恨,以及父親對他濃烈的愛。
所以,他做了一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決定:
不要過像父親那樣的人生,不要把所有精力和時間花在事業(yè)上,要珍惜最寶貴的東西,用心過好自己的人生。
讓他轉變的,是這個新體驗帶來的新信念。而一個信念有時足以改變人生。
在咨詢當中,我們常常會給來訪者去創(chuàng)造一些不同的體驗。
我的來訪者C,是一位非常優(yōu)秀的女生,學歷高,收入高,但她永遠都在給自己設定更高的目標,不允許自己放松一刻,永遠覺得自己不夠好。
這種不夠好的感覺,來源于她媽媽。媽媽作為單身母親,非常焦慮,對她一直只有無窮無盡的期望和苛責。
然后我們做了一個冥想,回到小時候,看看年幼的自己。
(心理咨詢中的冥想類似催眠,但不是電視劇里那種類似迷幻藥的催眠。真正的催眠,從頭到尾你是清醒的,作用只是讓人放松和專注。)
她在冥想當中看到小時候的自己的時候,我問她:
現(xiàn)在你已經(jīng) 30 歲了,到了可以成為母親的年齡,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去看當年這個小女孩,你覺得她是怎樣的小女孩?
她說:我看到的是一個聰明、勤奮、懂事、善解人意的小女孩。
我說:如果可以給這個小女孩打個分的話,0到100分,你會給他打多少分?
這時她已經(jīng)淚流滿面了,她說:我會給她打100分。她已經(jīng)做得那么好了,值得拿滿分。
在那一刻,她在小時候的自己身上,看到了之前從未看到的優(yōu)點,對自己生出了無比的疼惜和欣賞。
這種感受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沖擊,深深留在她心里,從此她相信自己是優(yōu)秀的,值得被愛的。
還有一個來訪者,就叫她小D吧。
她也是單親家庭,但是更特殊一點,跟爸爸這邊的親人一起生活。
爸爸對她很嚴格,爺爺奶奶對她很好,家里還有一個得了重度抑郁沒辦法工作的叔叔。
所以,全家人都把希望,寄托在了小D身上,不斷跟她強調要孝順,還說爺爺奶奶不在了以后,她也要照顧叔叔。
小D很優(yōu)秀,可是她覺得自己身上有非常多的負擔,爺爺奶奶爸爸叔叔都是她的責任。
所以她但凡在生活中有那么一點點想要放松的想法,就會覺得對不起爺爺奶奶;但凡有那么一點照顧自己的想法,就會覺得自己很自私。
說到這些的時候,她哭了,說:我非常非常害怕,如果不做好所有事情,爺爺奶奶會對我失望,我會遭天譴。我不可以不想著他們,我不可以對自己好一點,因為我還沒有報答他們。
我說:親愛的,我真的非常心疼你,你從來沒有替自己考慮。你應該學會愛自己,這不是自私,也不會遭天譴。
你的人生已經(jīng)被設置了好人卡,而你的好已經(jīng)好過頭了,好到把自己都掏空了,所以你要學會愛自己。
老天爺如果真的要找你算賬的話,你讓他來找我算賬好了,因為是我讓你這么做的。
那一刻,我也情不自禁流淚了,我真的非常心疼她。
她看見我流淚,自己也哭得更兇了。對她來說,當下就是一個非常深刻的體驗,這輩子沒有一個人這樣去心疼她,鼓勵她做自己,替她撐腰。
她的信念徹底改變了。她終于能相信,自己是可以愛自己的。
深刻的體驗,比干巴巴的道理更能改變一個人。
而能讓人產(chǎn)生改變的體驗,往往在咨訪關系里產(chǎn)生——
03
來訪者和咨詢師的互動和關系
本身也是治療的一部分
心理咨詢的設置一般是50分鐘一次,有一次跟來訪者小E咨詢的時候,時間到了,小E說:不好意思,老師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一下。
我說好。
然后咨詢延長了大概七八分鐘,在這個過程中,小E一邊說,一邊關注時間,中途停下說了好幾次:老師,抱歉占用了你的時間。
在咨詢中,我已經(jīng)知道她是一個在人際關系中習慣性討好的人。
一個討好型的人,Ta會覺得不管誰對誰錯,永遠都是我的錯,所以Ta非常容易自責。
于是,在她再次表達抱歉的時候,我說:剛才時間到了,你說你還要問我問題,我同意了。所以即便是超時,責任也不在你,而在我。你不需要承擔不屬于你的責任。
這樣一個小小的互動對話,她立刻就哽咽了。
她說:他們以前一直都說是我的錯,從來沒有人告訴我,這一切不是我的錯,不是我的責任。
那一刻,我讓她知道,每個人都承擔自己的那部分責任就好了,不需要把不屬于你的責任,攬到自己身上。
因此,來訪者和咨詢師的關系,本身也是治療的一部分。
這份關系,跟任何一種關系都不一樣,它是一個安全網(wǎng),全然關注著你,尊重著你,抱持著你,允許你呈現(xiàn)出你本來的樣子。
每一種情緒都被咨詢師穩(wěn)穩(wěn)地接住,不論你表達的是悲傷、無助、委屈,還是憤怒,都是被允許的,也是安全的。
被來訪者從語言上攻擊也是常有的事,當來訪者直接表達對咨詢師的不滿或者憤怒的時候,咨詢師既不會懟回來,也不會收下這個指責。
而是像孫悟空用指頭指著這個情境說了一句“定”一樣,帶著你去回觀,剛才那一刻發(fā)生了什么。
這些對來訪者來說,都是全新的體驗。
所以,在咨訪關系中,來訪者會感受到一些在原生家庭里從來沒有過的體驗,術語稱為矯正性體驗,這些新的體驗會慢慢覆蓋以前糟糕的體驗,并且產(chǎn)生新的信念。
最后,我想說,我們在人生中碰見的每一個困擾,都是一次自我救贖的入口。說到底,心理咨詢是一個重塑人格的過程——
來訪者帶著勇氣直面自己的人生議題,并且在心理咨詢師的陪伴下把自己重新養(yǎng)育一遍的過程。
所以,心理咨詢是勇敢者的游戲!致敬我陪伴過的每一位勇敢的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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